站长姓何,是我不远的一个邻居。
所有人都叫他站长,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是这样叫法。站长其实也不是什么站的站长,就是因为他平时爱管个闲事,落下的外号。
那还是三十多年前集体经济时候,邻居王幺婶刚刚怀上孩子,不知怎地,女人一怀孕就口谗,加之那时粮食确实紧张。白天种胡豆,晚上睡到半夜王幺婶就想起胡豆味道,那个饿啊简直没法,可能怀过孕的女同胞有的能够体会这种感受。王幺爷经不住王幺婶的死缠白赖,就答应去整一点回来给她解谗。两口子一合计本生产队的不好去搞整,万一抓住是要扣工分的,干脆就去偷旁边那个生产队的,也是今天刚种下的。.夜色很好,月亮朦朦胧胧,正合适夜间作业,王幺婶想到胡豆的味道兴奋得睡不着,王幺爷则挎着一个篮子如鬼影一般来到邻村的山坡上,一窝一窝地辦开掏,一个多小时终于把这片坡地辦完,大约有一斤多胡豆种。但那时的种子一方面为了防虫及鸟类破坏,另一方面要保证成活率,都用六六粉(当时所用一种剧毒农药,现在很少看到有卖的)泡过(当然那时的人不懂环保和生态,也不懂得农药残留之类),所以掏出来是不能马上吃的,王幺爷知道这点,所以就挎上掏出来的胡豆种到旁边河沟里去搓洗。刚好那晚,站长睡不着起来溜跶,看见王幺爷半夜在河沟里淘东西,就想恶作剧,从后面摄手摄脚悄悄上去一把抱住王幺爷。“干什么?”王幺爷魂都吓出了,赶紧讨饶,谁知他听了是偷胡豆种,更是不依不饶扯起喉咙就喊上了,“抓贼哟,抓偷胡豆贼哟”,尖锐的呼声瞬间就撕破了农村的夜空。人们扛着扁担,拿着锄头一拥而上,王幺婶几乎是硊在地上向他求情,他仍然不为所动,把篮子挂在王幺爷脖子上将其反剪双手,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犹如打了大胜仗的将军一样沿着生产队游行,折腾了大半夜才算完。第二天,王幺爷被扣了十天的工分,赔了邻生产队一块五角钱的损失,还得自掏腰包买胡豆去种上且要保证成活。谁知,王幺爷正准备去种时,却发现不知谁已经将那块坡地的胡豆又种上了,王幺婶也发现不知谁在门口放了半斤脆生生的胡豆,“不是他是谁?肯定就是那个站彪做了亏心事猫哭耗子,简直就是一个资格的站长,甭理他。”王幺爷愤愤地说。
从此,他这个站长的名字就被人们喊出了名,以至真名都被人们忘了。
虽然,人们看不上他,如此这类的事情可他照做不误。久而久之,大家也都觉得他反正是站长,生就一幅站像,也就不再去与他计较了,反而觉得他乐于助人也是一个优点。站长的成名还在于另外一件大事,至今人们津津乐道。
我们大队就我们生产队地理位置最高,树木茂盛,白鹤成群,人们都说风水好会出当官的人。果不其然,恢复高考后就考出了好多大学生,而且其中有一个顺风又顺水,从老师做到科员又做到了某县县长。山窝窝出了一个县长,那是不得了的。于是,偶尔回来一次,人们简直就真的把他当古代的县太爷还乡。可好景不长,不久县太爷他爹就得了不治之症一命呜呼了。我们这里的规矩就是请人帮忙要孝子三硊九拜,县长家三弟兄,分家时三兄弟抓阄,轮到县长养葬他爹,按理就该县长三跪九拜请大家。大家就觉得很兴奋,想像着县长给自己下硊的模样,多有面子。人们就都望着,但县长忙,确实不在家,请帮忙时县长他两个哥哥代替县长按规矩请得大家也算满意,所有地邻也都热心地来帮忙了,人死为大嘛。当县长风尘仆仆赶回家时,家里正在为他爹做道场,县长就在阶檐上首先脱帽向大家三鞠躬,感谢大家对他爹生前的照顾和死后的帮忙。人们很失望,县长的一跪竟然没有兑现,于是就开始私底下议论开了。接下来,就该县长到他爹的灵前下跪上香,县长可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也有可能是新时代的人有新思想,也有可能就是一无产阶级夫神论者,不屑于或不想按老规矩办,总之,他到了他爹灵前也是三鞠躬呼唤他爹。人们哄的一声就闹上了,简直是义愤填膺,但都是敢怒不敢言。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人影一下就冲了上去,照着县长的屁股就是一脚,而且大声的骂开了:“狗日的,竟然连规矩都不懂,当了县长不得了嗦,你不跪大家就算了,连你亲爹你都不要了。”“你爹供你读书读到牛屁股里去了。”“我替大家打死你这不忠不孝的东西。”县长经这一踹竟“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哗”整个道场周围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县长的眼镜掉到了一边,很是狼狈。人们再仔细一看,原来胆敢上去踹县长的竟然又是他站长。
这就是站长做的事,大抵这类事情在我的记忆中就像“和尚的木鱼——多!多!多!”
(周忠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