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街(王勇 摄)
“慈云寺里晨钟暮鼓,周家祠堂书香袭人!”在洪雅,稍微上了点年纪的人,都知道城西修文中学有两个祠堂:何家祠堂和周家祠堂。据说清朝翰林院庶吉士,入职上书房的曾璧光曾在周家祠接受同周家族人子弟一样的同吃同住的教育,并接受周氏家族的资助……当修文中学变身成职业高中时,何家祠堂被拆,周家祠也成为书香之地。笔者为周家祠堂后人,四代为师,祖父曾为夹江督学,因而书香人家便成了我盛名之下的藩篱。
也许家族基因之故,我对书有特殊的喜好:放牛时怀里揣着书,上山拾柴腋下夹着书……家务不甚精通,平添了几丝书香气。
年少时,看电影是一件极其难得的事,几率与当今买彩票中奖差不多,时人都称之为“打牙祭”。去迟了,就得看银幕背面,黑白电影中的主人公一般都是摇头晃脑、说话拿腔拿调地拉长着声调、半吟半诵地说着诸如“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性——相——远……”的话,也从《屈原》的慷慨陈词里隐隐知道了“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之类难懂的话,因为难懂而追问,但结果是:读书!
于是,我翻箱倒柜地寻书,帮人割草、背草、拾牛粪(那个年代拾牛粪交给生产队可以评工分,带回家可以和入寸把长的稻草,团在墙上作来年的燃料)换取借书机会。说起借书,难免不低三下四,阳奉阴违讨好卖乖,有时还要冒着“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如若不还,全家死完”的恶咒,向人保证才借得一本泛黄的、皱皱巴巴的冯梦龙的《喻世明言》,为借《初刻拍案惊奇》,那可差点儿有了和韩信的际遇……终于,涉猎了《聊斋志异》《水浒传》《走近了少年维特》。当别人兴致勃勃成天玩着从小人书上剪下来(或描下来)的三英战吕布的游戏时,我已脚踏红楼西游三国了!
有时掩卷感慨:尽信书不如无书!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阅读和欣赏节目中,我的阅读能力已从隙中窥月过渡到了庭中望月,不再钟情唐诗宋词,不再迷恋莫泊桑的那根项链,也不再心仪小仲马的茶花女,因为我深知:一花独放不是春。仅靠我一家之力要想春色满园、花香四溢那无异于痴人说梦,无异于滴水之比于沧海!于是,我远赴眉山遨游书海,希冀破茧化蝶。
后来,我回归洪川白鹤堂,子承父业,也
摇头晃脑拿腔拿调抑扬顿挫地读着“人之初,性本善”“弟子规,圣人训,首孝弟,次谨信……”我教学生读洪雅田锡(北宋),学徐霞客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走访槽渔滩镇科甲山,悟书香里的方正之气,学田锡做人存浩然正气,敢于直谏,善于革陈推新;我教学生读丹棱彭端淑(清朝),走九龙山登大雅之堂,悟书香里的儒雅之气,引导他们感悟:天下事,为之则易;不为则难!
应聘洪雅实验中学后,我带儿子拜谒相传是青年苏东坡读书处的东坡区连鳌石刻。连鳌山石刻是国内现存最大的苏轼手书遗迹,笔力遒劲豪气十足,淘气俏皮的儿子趁我在碑文上寻章摘句的时候,翻进了护栏,蹲在了长3.5米,宽3.2米的“鳌”字上面,是呀,三岁小儿都知“独占鳌头”,何况我辈乎?读眉山苏轼,我读到了“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的浓浓手足情;读懂了苏轼与年轻貌美的王弗在池边唤鱼的浪漫与温馨;读眉山东坡,味两赋一词,发千年不朽豪情,听到了苏轼身处逆境还不忘祝福天下人最强音——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读眉山东坡,得有释、儒、道的参与悟,和“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豁达与乐观,否则,你就枉识“东坡”了……
年过半百,家无长物,银行无存款,安步以当车,惟书橱可引以为傲——这全是爱人杰作。说起爱人,虽没进过名校拿过烫金证物,但我却不敢与她探讨《红楼梦》,背《长恨歌》以自讨没趣。当年与之恋爱时,我曾体会过在未来泰山大人面前一家人背诗接龙卡壳时的难堪,我也能够想象川大教授们在吟诵李白的《梁父吟》苦思冥想接不出下句时却终于被一个小地方的解说员善意提醒时的尴尬与惊讶!
家有识字妻,红袖可添香,瓮有隔夜粮,盈盈是书香。有书为伴,此生足矣。再读苏轼“老夫聊发少年狂”,细数杏坛耕耘三十载,学生中有留学欧洲获双博士回国从教四川高等学府的海归;有从教已近二十年的大学教授;还有数不胜数的各行各业人才,捻须扶额——桃李满天下,书香四溢,后继有人,夫复何求?
书香袭人,读一本好书就是和许多高尚的人谈话。书可以带你从云上瓦屋、烟雨柳江的洪雅走出眉山,像当年李白一样走出夔门,享受种菊东篱,观澜青江,墨池听谏,逍遥乐陶。
(周爱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