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春秀
又是一年清明节,不值班,女儿学校放假,可以回乡下摘野菜,采明茶,陪父母说说话,与左邻右舍拉拉家常。
但天公并不作美,还没出门,就下起了稀眼雨,刚坐上去乡下的班车,轻风细雨就斜斜地冲过来撞击着车窗,窗外的景和物都被一层薄薄的轻烟袅绕着:远处的山似乎搬了家,近处的水也害羞了,路上的行人稀稀疏疏。偶有一两群手捧鲜花的祭拜者,也都脚步匆匆。“天愁人凄凉,好一个清明时节!”我不由得从心底里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班车在天宫老场镇的天八路口停下,从车上下来,如米粒一般大的雨珠儿硬硬地打在脸上,有丝丝轻疼。好在出门时女儿带有一把雨伞,母女二人沿着天八公路相拥往八面山走去。从高处积来的雨水薄薄地、急急地流过,冲刷着鞋底,因为鞋底的片刻阻流,形成丝丝涟漪。公路两旁的竹枝上,滴答着大粒的雨滴,啪啪地击打着雨伞。热情的乡亲见我们走来,有招呼歇脚避雨的,有招呼吃饭的,见我们执意不肯停留,追着送伞的……
原本打算上山采摘蕨菜和挖侧耳根,雨却像赌气似的下个不停,女儿气得直跺脚,母亲嗔骂说:“这么大的雨去摘蕨菜,那还不淋成一个罗斯猫回来?”挖侧耳根也不现实,地里到处都是湿淋淋的,根本就无处下脚。看来野菜是弄不成了,茶叶无法采摘了。坐在院子里堤阳坎的坐凳上,与父亲和母亲说着闲话,打发下雨的时光,女儿因为早晨起得早,加上山乡宁静,空气清新而犯困,躲到被窝里梦周公去了。
午饭后,雨住了,女儿吵着闹着要去山上采摘野菜,好不容易被我们劝下,但女儿提出,去采茶。其实,她不提出来,我也会去。对我来说,采茶制茶是每年必干的一件事。站在茶地里,远处的山峦还有一丝朦胧,山脚下的花溪河水哗哗地向东流着,山腰上的洪金快速通道工地上,几辆工程车、铲车正在忙碌,附近的田地里,有三五个人正在掀开农膜查看小秧苗的生长情况,鸟儿们似乎也来凑热闹,叽叽喳喳地呼朋唤友,斜斜地从头顶上掠过。极目远望,山水间,偶尔有一树花还未凋谢,把刚冒出嫩芽的千万片树林点缀着……因为急于采茶,我无暇顾及这些久违的美景,寻找着我的目标。偶尔,女儿还要跟我讨论谁采的茶好。不常参与采茶,手脚有些笨拙,好不容易采满了一茶篓,就被女儿催着去采摘白刺尖,不曾驻足观望。
女儿还有一些作业没有完成,第二天要赶回学校上课,母亲决定和我们一起乘坐第二天第一班车返城。天还未亮,母亲的房门“吱呀”响了一下,我知道母亲已经起床了,赶紧起来洗漱,装茶叶,清理东西,等到天色亮一点,看时间已近六点半,母亲背着背篼和我们一起扶着吊脚楼的石阶出门了。
这时,天边的那轮红日正挣扎在云层之上,远处的山如黛一般,轮廓还不很分明。再走几步,顷刻间,天色鲜亮起来,远处的山,近处的水,脚下的路变得分明起来,鸟儿站在枝头上吊着嗓子,或与情侣诉说着衷肠。女儿提着一篓子鸡蛋走在后面,她突然惊讶地喊道:“妈妈,快看,好漂亮啊!”我和母亲不由得回头看着女儿,顺着女儿的手指往花溪河对岸望去。
千万座山丘连绵不断,伸向远方。山丘上的树木刚发了嫩芽,色彩有些鹅黄,经过连续几天雨水的洗礼,在阳光下变得鲜翠欲滴,轮廓分明。花溪河上升起一道乳白色的如同羽翼的薄纱,沿着蜿蜒的河流远去,犹如仙女肩上临风展开的飘带,萦绕在山脚下。每走一步,都令我视觉一新。常住山间的母亲居然也兴奋起来:“要是有照相机,拍一些照片发出去那才好呢!……他们肯定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可这是真的。”我问母亲:“你们经常见这样的景致?”母亲说:“雨过天晴,就是这样的,万物一新。不过,见得多了,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
是啊,我曾经也是常住这山间,也曾经经常见这样的景致,也曾没有感觉。直到有一天,到许多所谓的风景名胜去旅游,这才发现,其实一些名胜的景致还不如这里的自然风光,这才刻意去领略起来。我也曾经问过业内人士这是什么原因,告知是“审美疲劳”。翻阅洪雅文献资料时得知,明清时期洪雅就有“八景”之说,其中一景即是“八面晴岚”。当时很不理解,八面山上有很多古迹,曾经有人定了一个景点名称叫“八面寻古揽胜”,我还肤浅地认为很贴切。后来细细品味,感觉还是“八面晴岚”更有诗意,更有韵味,不管古迹也好,自然风光也罢,都是“八面晴岚”的组成部分。
到八面山度清明小假,没有采摘成野菜,却领略了“八面晴岚”的景致,也是一大收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