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唐代诗仙李白这首脍炙人口的诗,让庐山香炉峰瀑布的磅礴气势跃然纸上,使人如见其形,如闻其声。笔者每读这首诗时,都要联想到家乡花溪飞水崖瀑布。可惜历史上没有如李白著名的文人骚客留下赞美它的诗辞,使它“独居深闺人未识”,少为外人知晓。 
   
   
   
 
我家世居川西边陲小县洪雅城西关,儿时每遇晴天,常去离家咫尺的城墙上玩耍,眺望东边青衣江奔流,南方峨眉山矗立、八面山雄踞,西南面是层次分明的重峦叠嶂:底部是墨绿的浅丘;中间是形如翡翠屏风的玉屏山;高处是瓦屋山、二峨山,秋高气爽时,还能看到银雕玉琢的贡嘎冰峰。玉屏山悬挂着一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白练,那就是花溪飞水崖瀑布。 
   
 
1948年冬,姐姐嫁到县城西南30公里外飞水崖下的花溪镇,从姐夫处我听到不少飞水崖的传说:瀑布边长有能使人起死回生的灵芝草,有位莽汉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夏日中午去盗宝,腰系棕绳从山顶遛坠到山腰瀑布边,当他看到红光灿烂的灵芝仙草,欲伸手摘取时,突然一声晴天霹雳,罡风骤起,乌云四合,大雨倾盆。一条巨蟒吐着火红信子,从瀑布中飞出直扑莽汉,“嚓!”的一声棕绳断裂,盗宝人摔下悬崖死于非命,此后无人再敢觊觎飞水崖上宝物……。清代花溪人宋荣耀去世,其妻卢氏美丽贤淑,立志守节,族人为谋家财逼其改嫁,卢氏飞身跳下飞水崖殉节。诗人袁文藻,写下感人肺腑的《烈妇行》长诗,记述了这段哀惋的故事。这些传说增添了飞水崖瀑布的神奇色彩,使我对飞水崖心驰神往。 
   
 
1949年8月,我首次去花溪姐姐家度暑假,得以近距离观赏飞水崖瀑布。玉屏山在花溪镇西约3公里处,镇上可清楚看到山上树木、农舍,和奔流的瀑布。在30公里外的县城远眺飞水崖瀑布,只是宽仅盈尺的白练,而在花溪镇上看到的却是宽度几尺的天外飞流,比远距离观察壮观。以后我每年寒暑假期都要去花溪玩,却一直无缘去飞水崖游玩。 
   
 
1953年暑假去姐姐家玩时,几位洪雅中学的花溪同学去飞水崖拾柴,约我做伴,才了却了我游飞水崖的夙愿。 
   
 
在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早晨,我跟着几位花溪同学出花溪镇西,沿着田坝中间的石板路,直奔玉屏山。田中水稻已灌浆长粒,散发着特有的清香。头顶朝阳走了半个多小时,抵达玉屏山脚,已热得汗流浃背,此时隐约听到瀑布的吼声。山上林木茂密,虽已接近瀑布,却看不见瀑布踪影,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沿着林荫避日的狭窄石阶缓缓上行,瀑布吼声越来越大,暑热逐渐消退,明显感到空气凉爽、湿润。爬坡约半小时,阵阵雾气由山上飘来,在头发上结成小露珠。此时隐约听到打头同学“飞水崖到罗!”的叫声,我快步向上爬了十几级石阶,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山路已到尽头,前面是个占地约一亩的深潭,潭后悬崖壁立,三面古树环绕,乱石嶙峋,一条宽约10多米的瀑布,由望不见顶的悬崖上飞流直泻潭中,宛如银河倾泻、白龙入海,激起十几米高的水花四方飞溅,化着蒸腾雾气向外飘散,似雨非雨,似雾非雾,润湿了周围百米内的草木,滋润了潭边古树和怪石上满布的苍翠苔藓,恰似古人描述的“山径本无雨,空翠湿人衣”的朦胧画境。雾气把斜照日光折射成无数彩虹,将潭边装饰成七彩斑斓的梦幻世界,无论你站在何处,都被彩虹包围,仿佛置身蓬莱仙境、瑶池洞府,使人有如梦如幻之感。瀑布冲击潭水发出的吼声,如沉雷轰鸣,震耳欲聋,人站潭边听不清彼此说话的声音。 
   
 
花溪同学不让我干拾柴重活,叫我留在潭边守背篼,我得以尽情观赏飞水崖美景,直到日转中天彩虹消失,空朦雾气润湿了外衣,才离开潭边……这是我平生唯一的一次游览花溪飞水崖,留下永生难忘的印象。 
   
 
自1957年秋笔者离开家乡,在外近半个世纪,游历过不少名山大川,观赏过驰名中外的贵州黄果树、九寨沟诺日朗等瀑布,也查阅过国内不少知名瀑布的资料。实事求是地讲,无论落差、宽度、气势和周边环境,许多知名瀑布都胜过花溪飞水崖,但是飞水崖彩虹纷飞,七彩斑斓,空朦梦幻的特殊景色,却很少见,同李白吟咏而名闻遐迩的庐山香炉峰瀑布相比,花溪飞水崖瀑布毫不逊色。 
   
 
1975年笔者回家乡探亲时,感觉飞水崖瀑布变细了,听说是花溪公社1969年和1975年在玉屏山建了两座125千瓦的小电站,分流水源所致。1978年冬再次回家乡探亲时,骇然发现飞水崖瀑布消失了。据知情人讲,1976年花溪公社兴修水利,在玉屏山建成蓄水量80万立方米的海汇堂水库,使飞水崖瀑布变成一股细流。1978年花溪乡政府又在玉屏山上修建了250千瓦的红旗电站,致使飞水崖瀑布断流。从此“飞水崖”名不副实,成了无水可飞的“没水崖”,飞水崖瀑布美景彻底从地球上消失。 
   
 
时光进入神州大地改革开放取得巨大成绩,政通人和的21世纪。经过32万人民20多年的拼搏,洪雅获得“绿海明珠”美誉,成为全国闻名的生态示范县。近几年县里大抓生态旅游,有识之士才感到飞水崖瀑布消失的遗憾。 
   
 
(李成忠)